【Pierre 人夫日記】2013/1/15 學習年代

(2013/1/15 Claire實作課水果蛋糕，攝於自家)
(切開後的驚喜：糖漬水果分配均勻，非常漂亮，且比想像中好吃)

(2013/1/15 Claire實作課水果蛋糕，攝於自家)

(2013/1/15 Claire實作課瑪德蓮，攝於自家)

　
　　昨夜之雪今晨已無痕跡，乾燥路面徒留些許冰屑。低溫還會持續幾天，儘管不願意一直冷著，我們仍盼望有積雪時刻，見巴黎鋪蓋一層白皚外衣，瞬換景色。在此之前，我們先忍著凜冬，屋內靜待是莫大福份。

　　今天實作課是晚上，在此之前，早上九點半要前去巴士底一帶體檢。想想這是雅的第三次的體檢了，意味著第三次申請學生居留，我心裡總過意不去，一段關係的持續確實不是那麼理所當然。天亮的時候我們出門，頂風瑟縮去搭地鐵，沒有耽擱到了目的地。

　　跟居留有關的過程依舊繁瑣，大量的等待時間讓我們坐成了犯人，身體禁不住縮得好小，身份是印在紙上的幾行字。有趣的是，體檢的承辦人員聽到雅是藍帶廚藝學校的學生，紛紛感到好奇，對雅提出諸多的問題。雅解釋其實只是因為家裡住得近，而且沒有專業訓練過，以這裡為起步挺剛好。但對他們來說，即使法國專業領域會偏好其他更「法國」的廚藝學校，而不是藍帶這種主體是外國學生且實習時間少的地方，確實是最有名，且世界知名的。體檢的醫生也請雅轉達學校的Chef說，小時候吃的奶油夾心蛋白霜是軟的，比較好吃，現在都又硬又甜。

　　等待的時間我閱讀《威廉‧邁斯特的學習年代》。雖然是想認真思考「學習」的反義，但感覺著身旁的雅，還是好好地思考「學習」這件事。我心想，對呀，儘管與成長小說定義的不同，但這一年，至少在藍帶學院的八個月，對雅來說，的確是重新開始的「學習年代」。友人E說，他很難想像，平常認識的雅，在正式進入學校學習甜點，無論如何都要一定的紀律與自我要求的地方，可以這麼積極，要求完美。在這方面，我想或許我比雅自己都還要相信她會做得好。她的個性向來如此，喜歡的、興趣的都會做得很好，且真正的深入，譬如過去英文、法文與文學的學習。

　　(要朝夕相處不對一個人膩煩是不容易的，人是輕易變得乏味的，熱情遲早都會減退的，然而每個時刻的妳總是能點燃我的愛意。)

　　看到這樣的雅，受惠最大的必定是我，不是指整天都有美味甜食的意思。作為距離最近、被影響最深的見證者，我不無妒嫉地看著妻子的奮進狀態，也同時警惕自己，這樣的光照，我得努力輝映，而不是掉進暗影。

　　我完全不介意妻子比我優秀，只怕自己缺乏上進心。我還得更加強才行。

　　體檢兩個半小時才結束，我們再度冷風中快步回家，吃麵簡單解決午餐，然後像被打昏一樣，我們在床上沉睡兩個小時，醒來時像過了一天。

　　下午有短暫陽光，我們清淡晚餐，飯後步行去上課，到學校時，藍紫夜幕也剛拉下。我順道去了市立圖書館借書回家。

　　雅準時來電，下坡路迎接。接到了雅，第一句話，她說：

　　「氣死了，今天手忙腳亂，一直出錯！」

　　

　　「怎麼了？不是很常做的東西嗎？」

　　「對！就是太輕敵了。一開始融奶油時就煮焦，害我進度落後就緊張起來。後來水果蛋糕在打軟奶油時也花太多時間。」

　　「所以？」

　　「沒有太失敗，但是真的很不滿意這過程。實作規定的瑪德蓮蛋糕食譜，所做出的量放不滿全部的模。我以為要全部放滿，一個模十二的瑪德蓮我勉強做了十一個，但是最後結果就是有幾顆瑪德蓮填不夠滿。所以Chef就說，大體上是很好的，摸起來是柔軟的，色澤也OK， 大小也一致，背部與正面都很漂亮，沒有麵粉殘餘。如果真的要挑剔就是某些邊緣不夠完美。」

　　雅說，她檢討了一下，覺得是因為裝模時放不夠滿的緣故。若還有機會，寧願少做一個，讓做出來的都更完美一點。另外就是出錯時不要慌了手腳，每一步都要踏實。

　　雅補充道，最後評分時，Chef選了三顆瑪德蓮出來，一顆是牛奶加太多的同學的，一顆是麵粉加太多的同學的，一位是雅的。牛奶加太多則太溼，麵粉加太多會太白，而雅的那顆，則是比例剛好的。不過Chef倒不是想當眾讓人出糗的意思，只是想說，將來同學們可以自行改變比例、創造自己的食譜，但在此之前，要先知道一點點改變。造成的結果就大不同。比例不同會出現難以預料的結果，將來不管做什麼，都一定會一再遇到，所以要從經驗中學習。

　　總之，以成果而言，這回的成品不算失敗。雅的不甘心主要是針對自己，畢竟是那麼簡單，又做過那麼多次的東西了。也警惕輕敵大易總會有出錯的時候，就算那東西再簡單不過。

　　我安慰她說，就像以前打籃球也會籃下空檔放槍，打棒球正面軟弱滾地球也會過山洞一樣，即使到了職業，也不免有出很離譜錯誤的時候。這樣想想，廚房雖是另一個世界，但也非常「人生」。

　　到家後，我們一邊給作品拍照，雅一面說：

　　「你可是要好好幫我把今天的事好好記下呦。」

　　「學習年代」本身就是把原先的自己投入一個不確定的旅途與經歷，在這隨時間與經驗流變的過程中重新摸索出新的道路，一個不同以往的「我」。之於「舊我」與「新我」的相對穩定，「學習年代」的不確定性或可塑性其實相當迷人，包括所有的沮喪或挫折也是，起伏僅是過程，前後的改變本身即是最大的意義。